·前文 04
·@shinemomo,亲完了!躺平……应该符合了全部要求吧。 @flyingbird面具kiss也想方设法达到了,说爱我!
·最后一节是老年梗
·于是让我骄傲地祭出bgm: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Overture
———12———
叶修站在高台一角,脸上露出看着远方的表情。
三百年前,歌剧中的圣女贞德就是用这样的神情最后一次眺望巴黎,眺望法兰西。
剧本中此时正大雨倾盆,舞台上歌剧院也下足了功夫。此时就有真实的雨水落下来,打在他的肩膀上。蓝灰色洋装似乎溶解在了潮湿的空气中,就像黎明时分缓缓拍上岸边的海洋一样,不安地波动着。
剧情和现实在这个舞台上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混合在了一起,被大雨悉数溶解,包裹在他的周围。
他表现得很平静。而这样的情绪从举手投足中表现出来,又被忠实地传达到观众席上。此时大厅里一片寂静,只有小提琴如泣如诉地响着。
他将站在这里,直到乐队演奏完这段安魂曲。
剧院屋顶上的水晶吊灯闪烁着几乎炫目的耀眼光辉。直视过去,会情不自禁想要流泪,或是闭上眼睛。
一瞬间男人也有些恍惚。他好像在观看自己的一生,记忆中沿时序倒退的情景如走马灯一样不断在眼前播放。少女惊讶的面庞,漆黑的斗篷,了无生气的面具,高处水塔穿过云层的血红月光,向自己刺来的匕首。
苏沐橙正和吴雪峰一起奔向比利时边境,他们将隐姓埋名躲到远方。革命者已经包围了剧院,他们放的火正在燃烧,断头台就在门口竖起。
叶修环视舞台下方,已经有手执武器的民兵守在暗门处。贵族们带来的侍卫怕是已经横尸在外厅的大火中了。
意识深处却有什么闪着微光的东西四处飞溅。
啊,那把枪……
叶修微微闭上眼睛。仿佛就在他眼前,赤红的枪身挡在匕首上,瞬间迸出火星。
周泽楷撞开破旧的水塔门,为自己挡下魅影刺出的那一击;青年露出羞涩却坚定的微笑红着脸摇头,他面对失去支撑的十字架,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。他在血红色的不祥月光下深深看了自己一眼,将残留手心温度的配枪塞进自己手里。
——如果神灵不存在的话,人类就应该彼此守护。
耳边还响着年轻子爵说过的话。
我的骑士,我成功让你从我身边离开。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后的守护了……叶修回忆着看到的周泽楷。骑在白马上,向着自己给的假目标追去,渐渐远离剧院,远离死亡。
仿佛那些微弱的光芒,从逐渐沉没的大片阴影上浮起来,静静地升上夜空。仿佛那些有关周泽楷的回忆逃离了即将伴随肉体一同湮灭的这颗心,乘风飘往别处。
活下去……就算你知道了真相,也不要埋怨我。
小周。
接着叶秋代他扮演的查理七世将走上舞台,唱完最后一首歌,然后告别,鞠躬,谢幕——
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。男人低下头,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划过他的嘴角。
叶秋,对不起,我不是一个好哥哥。
观众席上传来惊呼。
“魅影出现了!”
“幽灵!”
叶修睁开眼。魅影没有可能在此时出现啊?陶轩应该已经从偏门离开,在火势变得不可控制之前…… 叶秋?
他转身,下一秒便惊讶得忘记了呼吸。
代理的指挥手下一滞,乐队静默。那些看过排演的贵族中起了小小的骚动,有人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剑,从座位上站起来。
站在他身后的人穿着剧中查理王的华贵礼服,头上戴着王冠,肩披华丽的披风。可脸上却戴着魅影的面具。灯光打亮无机质的材料,在他身后投下大片阴影,又被雨雾打得模糊。
不,不用面具。
仅凭着身姿,叶修便马上分辨出了来人身份。
“小周,你……”他没能把话说完,周泽楷径直走到他身边,伸出手将他紧紧抱住。
观众席上又起了另一阵骚动。吴雪峰穿着燕尾服走上指挥台。接过代理手中的指挥棒。
“继续。”周泽楷在他耳边低语。
The show must go on.
叶修使劲吞咽了一下。接下来他应该用腹语唱出国王的唱段。可此时周泽楷抱着他,观众看不到他的脸。他索性直接开口。
“琼安娜,看着我!我恳求你,背叛我…然后活下去!”
接着是圣女贞德的台词——“不,我伟大的情人。”叶修换了苏沐橙的声调轻轻念出。他在大雨中看上去苍白而透明。在看到周泽楷的瞬间他已经明白,青年已经知道了一切,而且做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。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柔,那么温暖。他们就像无数部歌剧,无数段历史中上演的那样,在最深的黑夜里紧紧相依。
在那一瞬间,二人都明确了这样的心意。
为什么叶修选择欺骗,为什么周泽楷宁愿辜负……他们在不知不觉中,已经爱得如此之深。
“吾不曾信仰神灵存在,亦不曾相信生命能得到救赎。但即便没有永恒,即便臣之肉身即将永远消逝于此……吾依然甘之如饴。”
叶修在他怀中喃喃。像是念白,又像是诉说情话。他看着周泽楷,雨水在他的面具上汇成小小的液滴,又交错着流下。
“我爱你,无关我存在与否。”
“如雪融化,溪流仍然涌动不止;尘埃下落,苍山仍然沉默伫立。”
“属于过去的一切消逝之后,明日将来。别怕……只要你活下去,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。”
他吟唱着圣女贞德消逝在大火中时的台词。
“火焰啊!燃烧吧!燃烧起来……去把他的路照亮啊!”
按照剧情,此时贞德会推开查理。可叶修根本无法伸手——周泽楷仍然紧紧地抱着他。
“和你一起。”
青年轻声说,丝毫不错开相交的目光。他不是说给观众听的。只有这个人,他绝对不会离开,无论生死。
叶修抚上青年的面具,就像触摸到肌肤一般。他释然地笑了。
反正这是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,反正已经无法再照着台本演下去。
吴雪峰已经接过了乐队。他忠实的的搭档,在最后时刻选择留在自己身边。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青年也回到了这里,此时就站在台上,与自己紧紧相拥。他们的生命将在此处终结,当歌剧落幕,杀戮开始之时。
他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。似乎已经别无选择。也许这让他最后的努力化为乌有……但是对他而言,如果不能将周泽楷救下来,那么一同赴向死亡的终点,至死不离,这样正是自己心甘情愿迎接的结局。
那就妥协吧——
他缓缓开口。
“于此,与汝初见之处,于吾等将逝去之时,将往日以吻封缄。”
所以……
“吻我。”
叶修看着年轻子爵的眼睛,然后将视线下移,停在青年颤抖的嘴唇上:“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”
至少让他们在彼此初识的这个剧院深深拥吻。将再也无法迎接的明天,再也无法共同走过的生命,在此刻如燃烧般,全数献给你。
周泽楷没有让他等太久。
他紧紧搂住叶修的腰,一把将他拉进怀中,拼命地颤抖着将对方压向自己的嘴唇。二人的呼吸都随着这个动作骤然急促起来。周泽楷感到叶修的手臂环上他的肩膀,让二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。他们如溺水般紧贴着对方汲取氧气,好像一旦放手便无法呼吸。
大雨倾盆,将他们彼此淋得透湿,却也让他们以难以想象的紧密贴合在一起。叶修仰起脸,让水顺着脖颈流下,他将手移到青年的脑后,手指穿过发丝,冰凉而滚烫。
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……
吴雪峰看着台上相拥的二人,啧了下嘴,将指挥棒扬到最高,又重重挥下。
长号爆发出凄厉的嘶喊。
周泽楷看到,怀中人虽然神色哀伤,却在吻到最深的时候,露出了似乎是幸福的表情。
褐色的眼睛近乎茫然地眨了眨,缓缓闭上。
枪响。
———13———
金色的蝴蝶从深渊中振翅,流星猛然绽放光芒。
叶修睁开眼睛,惊愕地看着青年的左手。子爵的另一把配枪正高高地指向天空。
观众席上随即传来尖叫,然后是铁链滑动和巨物飞速运动带起的风声。
周泽楷这一枪精准无比地打碎了固定水晶吊灯的滑轮。伴随着庞然大物碎裂的声响,两层楼高的水晶吊灯从最高处摆落,向着观众席砸下来。
“躲开!”吴雪峰一声大吼。反应过来的观众开始四散奔逃,水晶灯将将擦着他们的头顶荡过去,猛烈摇动时落下的灯油瞬间将华贵的天鹅绒座椅点燃。
守在门口的民兵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,巨大的吊灯就砸到了他们眼前。他们慌张地喊叫着,将守住贵族的任务丢在脑后,扔下枪就朝门口奔去。吊灯不依不饶地拖着仿佛从地狱里伸出的铁链,在他们身后追着。
“轰!”
它最后正好砸在大门上,厚重的石门被撞碎了一半。火苗呼地窜进来,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,冒出滚滚黑烟。视野所及的一切都被烧得劈啪作响,爆炸导致布景和窗帘纷纷失去支撑轰然倒下,火舌在演出厅内疯狂地四处窜动,鲜花和绸布都被卷入烈焰之中,毫不留情地燃烧殆尽。
青年一把将叶修拉到身后,在剧烈摇晃中稳住身体。
为什么,即使没有神灵存在,人类也从未放弃过希望?
“你救了我,每一次。”
他在晃动间隙对叶修说。
延烧的火焰几乎已经完全吞噬观众席,自从下垂的巨型幕布被点燃一角,火焰就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般迅速卷上去,如上古神话中飞腾的恐怖巨龙,转眼便将更高处的一切燃烧殆尽。剧院的后台堆放了那么多布料和木头,一旦被点燃也根本无法支撑多久。
“走这边!”
吴雪峰所在的指挥席距离观众最近,他两步跳到一张椅子上,挥着手中的指挥棒大吼。应和着他的吼声,周泽楷抄起国王的权杖狠狠砸向某处的地板。舞台破开一个大洞。竟然露出了石质的阶梯。
“这里,往下看,正对的舞台地板是空心的。打开那道暗门,可以直接落入亚葛歌剧院的地下湖。”
这正是叶修在第一次见面时跟他说过的位置。也许是生命危急之下头脑变得异常敏锐,也许是战场求生锻炼的杰出记忆力和判断力,或者……也许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都那么清晰。
“要一起活下去。”
年轻子爵的脸被火光映着,神情坚定。之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,勾勒出鲜明的轮廓,几乎要闪闪发光起来。他们所处的位置,因为之前被剧目中的雨雾打湿,此时倒是最安全的。逃出坠落的观众都在向这边奔来,吴雪峰指挥着他们。
为了彼此,一起活下去。
多么美好的誓约。
为什么,即使没有神灵存在,人类也从未放弃过希望?
叶修撕开不便行动的长裙,紧紧拉住了周泽楷伸来的手。
如果神灵不值得依靠,就将彼此作为信仰吧。
一次次的拯救和守护,相互之间的信任和珍惜,如永恒的山川万年无言伫立。
他们拥有自己的神。理想也好,信念也好,爱也好,只不过是为某一个人而活下去,这样的愿望虽然渺小,却支撑人们走过黑暗与恐惧,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量。
生存的力量。
“快!往下跳!”
在吴雪峰的催促中,观众们相互扶持着跳进舞台地板上被砸开的裂口,而他们待过的地方没过多久就被大火吞没。在爆炸,崩塌和火焰吞没易燃物的毕剥声中,在革命军愤怒的呼喊,怒骂和枪声中,那个声音虽然轻微,却无法忽视。
地下湖泊潺潺的流水声。
……活下去。
———14———
远方,天空的颜色慢慢变浅。
太阳即将升起。
亚葛歌剧院的橘色火柱发出啪叽啪叽的刺耳声响。但能烧的已经在夜里烧完了。火焰尽管明亮,却在夏日的阳光下黯然失色。
似乎是歌剧院大火没能达到需要的效果,1789年7月14日,雅各宾派再次煽动武装冲突,群情激昂的民众发动起义占领了象征旧社会罪恶的石质城堡——巴士底狱。
后来,感觉仿佛要永远持续下去的战斗也结束了。曾经繁华的城市就只剩下无数的瓦砾和一片烧成焦黑的废墟。
带着硝烟气味的风缓缓吹过。静寂就像一块沉重的布幕似的彻底覆盖了周围的一带。尽管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鸟儿的啼叫声,但除此之外,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。
再后来,君主立宪派倒台,吉伦坡派和雅各宾派互相争斗,随着罗兰夫人的死,吉伦坡派被推翻而画上句号。
那个女人说,“liberté, que de crimes on commet en ton nom.”
自由,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。
接下来,热月党人登上舞台,却因为英国的阻挠没能表演太久。1799年,拿破仑·波拿巴发动雾月政变,结束了督政府的统治,建立起临时执政府,自任执政。法兰西大革命高潮结束。
然后拿破仑滑铁卢战败,路易十八复辟并大肆血洗革命者,名单上就包括彼时已经年迈的陶轩。接着又是一次革命,又一个新的王朝建立。拥有相同名字的贵族,从圣女贞德的年代数起,已经传到第十世了……
“总有一天你们会站在这个位置等待审判的!今天你把我们吊死,明天就是你自己!”
无数人在走上断头台时愤怒地吼着。
或许这些怨灵的诅咒真的会应验吧。历史不断前进,却总似掉入轮回一般,这些饱含仇恨的预言一次又一次成真。那些判决人们死刑的人,不久后又被人推揉着押上刑场跪下。
什么都没有改变,消失的只是生命和热血。
但还留下了……
1861年,比利时的某个小村庄里。
田园风格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,似乎与屋内简朴温馨的环境很不搭调。
剧院舞台的华美席位上,金色穹顶巨大壁画里的天使张开翅膀,仿佛要温柔地将他们覆盖。此刻,它在灯下反射的光泽却同窗外洒进屋内的阳光重叠在一起,不分彼此。
花园里的鸟儿振翅,发出清脆的鸣声,更远处玫瑰色的天空下,老鹰在山丘间飞来飞去。
“亚葛歌剧院决定要重新建造了。”老人放下报纸,又用颤颤巍巍的手摘下眼镜。
“哎呀呀,终于重建了。”一位同样年迈的妇人端着牛奶和面包,神情放松地应答着,将它们放在亚麻粗布餐桌上。坐在桌边的另一个老人抬起眼,似乎只是用目光表达了“是吗”这样的意思。
“嗯,请了非常有名的设计师,我看看……拉法叶。啧啧,还很年轻呢。”
“现在已经是这些孩子的时代啦。”
“The show must go on.”
“好怀念那时候唱歌跳舞的日子啊。”
“是啊,我也是。”
“你才不是,成天只想着怎么逃谢幕。”老婆婆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,扑哧扑哧地笑了。
“好了,两个人,过来吃饭。”
她用布满纹路的手敲了敲桌子。那节奏让人有些奇异的错觉,仿佛下一秒就能和着那调子唱起来一般。
布谷钟滴答滴答地响着。
听到招呼的老绅士们对望了一眼,似乎都有笑容在皱纹里流动。就算时光在一直朝着既定的方向流动,却仿佛也在此刻,在这温柔的气氛中停止了。
年华似水,静静涤荡着被拉离历史正面舞台之后的人们,匆匆消失在世界风云之中的过客。
——和他们只属于自己的,静谧,温暖而漫长的余生。
“我们最后演的那部剧,《La Mascarade》里有这样一句台词。”老人站起身来的时候悄悄说道。“‘吾不曾信仰神灵存在,亦不曾相信生命能得到救赎。但即便没有永恒,即便臣之肉身即将永远消逝于此……吾依然甘之如饴。’”
他弯下腰,眼里闪着温柔的光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被问到的老头儿带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神情摇了摇头。老婆婆又呵呵笑了起来,端起喂鸡的小盆向外走去,将他们两个留在屋内。
“因为——”老人凑到对方面前,带着笑容轻轻开口。
“有你的每一刻,都是永恒。”
因为任时光荏苒,这些感情从不曾改变。
老人被岁月刻上深深纹路却仍然英俊的脸,如他所愿地变红了。老头儿颇有些得逞意味地看着他。过了七十多年,还是这么不经逗啊。
他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,闭上眼睛凑得更近。
恶魔无法毁灭的……
上帝也不会守护的……
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爱。
……吻我吧。
终其一生。
END
·本章节参考文献
《歌剧院幽灵》音乐剧版 编剧:Andrew Lloyd Webber
《GOSICK》主题曲 Unity 作曲:中村幸太郎
百度百科词条:拿破仑·波拿巴
百度百科词条:波旁王朝
百度百科词条:法国大革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