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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叶】芳草碧连天01

【周叶】芳草碧连天

·1920par

·院里让我带129然后我就开脑洞了(虽然并不是那个时间点)

·历史专业妹子↗逃生↘吐槽……出路已经指好了请随意QAQ(跪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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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


周泽楷走进那家小茶馆的时候,风尘仆仆。

春阳只轻轻的,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。路上马车汽车你来我往,扬起的尘土把他也糊得像个有气无力的太阳。

一席长褂的青年眉间染着疲倦,推开门吱呀吱呀。

茶馆地方不大,数坪见方,几张小桌,正对门却有个大得不合氛围的木头账台,里面坐了个姑娘家,没有缠足,头发扎成一束,手里捧了什么认真看着,与市井间常见的妇人不同,豪爽却不见粗鄙。

周泽楷走近,见她拿的是一本剪报。近来世界的战火纷飞,国家的动荡飘零,大小之事皆在其中,边上还有潦草的几句简评,看不清内容,落笔倒锋芒有力。

感到他的视线,姑娘抬头。


“吃茶?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周泽楷摇头,然后像是下了大决心一般开口。

“有事相求。”

“什么呀?”姑娘讶异,“赊账可不行。”

周泽楷再摇头,这次摇得更认真。

“那成。”姑娘这才放心,“哎,也是初见,交个朋友,送你一盘盐水毛豆好不啦。”

这姑娘够大方动作也够快,直接就从大碗里抓两把盛了一盘递上来:“来,边吃边说。我叫陈果,是这里老板娘,有什么难处尽管讲。”

“你都不让人赊账,在这种小茶馆儿里还能有什么难处?”

一个人坐在柜台边,嘴里嘬着个杨梅笑。

“老魏你闭嘴。”

姑娘干脆利落地无视,顺手抢了那人手里剩下的杨梅叼了,然后带着几分未消的威武之气和满口果汁转向周泽楷:“说罢,啥事儿?”

青年似是被吓得微微退缩,踌躇好久才答。

“……借地方。”

“啊?你想干嘛?我跟你说这店可没打算关啊。”

陈果一瞬间警觉起来。最近盗劫之人横行,要强抢房契,开头的台词可不也是“我要借你这地方使使”?说不定这位看着挺俊的公子哥儿就是哪家人,看上了她的店或是里面的谁。不会是小唐吧,难不成还是那个……?

姑娘越想越慌,不顾要动起手来自己绝对吃亏,目光已经转到手边盛酒的大缸子上了。

“上,上课。”

周泽楷看她反应,也知这绝对是误会了。他想解释,可是费老鼻子劲却也只憋出三个字。有一个还是吓结巴的。

“咳,哎呦。”

陈果本来神经绷得紧,那几颗杨梅还没咽下去,却是被果汁呛了。她条件反射,举起手里的剪报册子就要擦嘴。意识到以后赶紧放下,眼睛却瞥到了上面的内容,更是惊讶:“你……京师的人?”

那上面刚好贴着一张新闻。

就在这一年三月中旬,由于战事频发、政局动荡,京师被迫停课,部分院系内迁,绝大多数就地解散。

现在千条垂柳,未半才黄,十里铺青,遥看有色,已是五月天。

这像是个教书先生的人,还没收拾铺盖跑路?那说不定还真不是个善茬。近来学生组织三天两头与政府爆发冲突,就有几个牵头的教授在其中。草民管起来可方便,政府最忌惮的还是文化人。没事就发个公文下个通令维稳,警察遍地跑。收留他们,说不定哪天就来几个什么人砸了你的场子,到时候满腹冤情,上官府都没法说理去。

要说惹火烧身陈果倒是不怕,可这人多眼杂啊,要是有个军警密探什么的也过来掺和,这楼上不是还……

姑娘还思忖呢,心里却也已经明白,这事由不得她做主了。

“你等会儿,我上去问问啊。”

老板娘说了不算?青年眉头微蹙。不过好歹这位没有直接拒绝他,之前他跑了七家茶楼,此时几乎是不抱什么希望了。反正陈果话没说绝,他也就规规矩矩在下面坐着。

期间边上那个被抢了杨梅的人逗了他两句,见青年也不带反应的,便伸手拿他面前的毛豆,一个两个三个,转眼间空了半盘子。

这一等,等了好久。


待到快半炷香了,楼梯才嘎吱嘎吱响起来,有两个人走下。

周泽楷松了口气。他方才在怀疑对方这是不好意思拒绝,避而不见,心下已开始规划接着要去哪个地方试运气了。

前面带路的是陈果,后面还跟着一个。白衫黑褂黑鞋,戴了顶草帽,嘴里一根黑檀木烟管油光水亮,像是用了好久。

这人隔了老远眼睛就一直在周泽楷身上锁着,一直到进得能看见脸了,才微微低头,礼貌地点了点。

“先生是大学里的人?”

语气听不出什么端倪。周泽楷起身相迎,却又是只憋出一字。

“是。”

“教什么?”那人走进,身形比周泽楷低了半寸,这么抬头看他,被灯光晃了眼似的眯了眯,却又有几分笑意藏在里头。

“物理。”

“哎呀,这是好东西,学会了能造大炮能造飞机的。”语气慵懒没什么表情,像是嘲讽,细看不像,再看又像,“好。答应了。”

“哎?这就……”

之前那姑娘却是有些紧张,将这人扯到一边嘀咕两句。那人笑着对她摇头,姑娘不做声了,却还是不安而警觉的神色。

“我叫叶修,老板娘的……大舅子。”这人刚说完就被陈果咣地踩了一脚。

“哦不,大舅爷。”

咣,再一脚。

“哎哟疼死了,反正你也知道不是真的了。幸会幸会。”

“北京高等师院物理系,周泽楷。”

两手相握,周泽楷注意到这人的手非常漂亮。手指秀气纤长,骨节分明,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皮肤上若隐若现,却不显病态。指节处有一块皮肤明显是厚了,但要凭着这就推断出他干什么,却不容易。

那人突然一拍脑门。

“哦,还有个事儿啊。”

 

【2】


第二天。

暮色烟色缱绻,春风晚风浅淡。家家户户飘着饭菜香,有人已经吃完上马路遛弯消食儿。

楼下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,你一句我一句带着北方味儿的骂娘声呼呼被风融化了散的到处都是。一条京巴狗一地长毛拖着肚子在街上晃悠晃儿的找食吃,大概是被主人给扔下了。

这时候,茶馆的楼上,却是坐了一屋子年轻的学生,和一个叶修。

这偏安授课的事儿最后是这么定的。周泽楷借这小茶馆讲学,但作为回报,他得多一个徒弟。陈果说这物理课哪能听得懂让他别装文化人了,叶修叼着烟答:

“我就想听听小周老师半时辰说不出一句话,到讲台上怎么讲课的。”

坦坦荡荡,丝毫不带婉转。

他要听,周泽楷就讲给他听。带了块小黑板,题目概念悉数写在上面。有人不懂,就划出重点,再不懂,就画图在图上把数据一个一个细致的标出来。学生们也习惯了,一堂课下来老师都不说半个字,但要说讲得不好,谁也没这资格。看这些学生的本子上,都记得满满当当,脸上也是一个个显着顿悟之色。

但这一开始口口声声说要听讲的这位,却显得有些异类。

上课的时候就有人转头看,这谁啊。一脸安闲,心不在焉,差碗茶就赶上听戏的了。结果这老先生到快结束突然想起什么,从桌兜里掏出个杯子来续上水——得,连茶都不差。

这还不够,他吃茶吃饱了,高高举起一只手。

“哎,周先生。”

“请讲。”周泽楷却是并没将他当特殊人看待,要是有人提问就一样的答。

“这儿有点问题,注意一下。”

叶修指了一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积分公式。

这是刚刚一个叫罗辑的学生提的问题,周泽楷比划了两下嫌不透彻,就直接在黑板上帮他算了出来。好几个积分公式算符符号薛定谔方程,在座的说不定就只有那俩人看得懂。

这新同学难道是第三个?

之前学生们不解或是嫌避的眼神都收拾了,换上一副仰慕的面孔来。

周泽楷静静地看他,怎么两个字带着问号写在眼睛里。

“喏,就那儿。”叶修再努嘴。

周泽楷看黑板再看他,然后别闹了三个字带着省略号写在眼睛里。

“这是很严重的问题。”叶修严肃,“必须要改啊。”

然后学生们就看着他们的先生拿出一条白手绢,擦掉了斯莱特行列式边上粉笔不小心划出来的一道。

“嗯,这还差不多。”叶修满意。

“下课。”周泽楷干脆利落。

 

不过叶修说周泽楷半时辰说不出一句话倒是真的,甚至还要夸张。这句下课是讲了快两个钟头,周泽楷说的第一句话。学生们听他这么讲,左右看看,有些人目光扫到叶修,明白过来了,便低下头开始收拾纸张,准备走人。

但偏偏还有那么几个不明白的。

“周先生,今天的讲义呢?”

一个学生举手。这句话一出,边上好几个人的眼色都投过来,有的向那孩子的方向挤,有的向后面叶修的方向甩。

今儿这可有个外人呢,那种东西能拿出来?

学生们递眼色递得勤,叶修早发现了。

“什么讲义?”

周泽楷见他已经注意起来,索性也不遮掩。布包里摸索两下,掏出来一式七份子纸,没准备叶修的,倒是给自己留了一张。

叶修不在意,偏过头去看边上学生的,不看还好,一看反而面露吃惊之色。

“你……心这么宽?”

他拎出来一张,戳戳手里的纸。

这文章拿出去找人复制,绝对是要被扭送官府的,七大套廿一张,笔迹一致,且与黑板上的别无二样。也就是说,这些都是周泽楷一人抄下来的。

“社论……啧啧,反动啊。”

文章并不短,要抄录七遍至少半宿是不够的。周泽楷方才有些紧张地盯着,见这人脸上表情有意外,有叹服,有些莫名看不出的东西,却不见厌恶,也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。

他手里拿着自己的那张,开课以来第二句,却是念起了手中文章。

“……回到“正视”问题:先既不敢,后便不能,再后,就自然不视,不见了。一辆汽车坏了,停在马路上,一群人围着呆看,所得的结果是一团乌油油的东西。然而由本身的矛盾或社会的缺陷所生的苦痛,虽不正视,却要身受的。*”

周泽楷到这里却是又不做声,大约这两天的存话全都用完的缘故。

他走下来,把自己手中那几张递给叶修。

学生们也不言语,小馆子里只有叶老先生喝茶喝得稀里糊噜,得空了抽出一只手翻翻。一沓纸到头,他也最后一口茶下肚,却是对着最后那句毫无顾忌地念了出来。

“凡活的而且在生长者,总有着希望的前途。叶秋于一九二五年末。”

 

*选自鲁迅《论睁了眼看》与其在贵北建校廿七周年时的发言。


·后文 02


16 Oct 2015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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